2009年9月14日 星期一

一廂情願的困局─評《帶我去遠方》

《帶我去遠方》海報看到《帶我去遠方》由吳念真導演擔任監製,讓我在事前對這部電影信心滿滿。雖然非他親自執起導筒,但是其擅長的閒話家常,應該或多或少能讓其所監製的作品,也能擁有平易近人的親切感。這樣的期待並不算是錯誤,電影一開場,阿桂祖母(梅芳飾)跨越好幾個鏡頭的嘮叨聲,就質樸地叫人會心一笑。

然而說故事的手法是一回事,故事如何又是另一回事。除去平易近人的風格以及美輪美奐的風景攝影,《帶我去遠方》呈現的是一個極讓人困惑的故事,甚至比過往飽受普羅觀眾遺棄的藝術電影還要令人費解──因為這種困惑並非來自於意象的晦澀難明,而是電影本身在主題敘說上的雜亂無章、支離破碎。所以,在情感上沒有被它掀起波瀾,在理智上也很難思考其所欲寄託的寓意為何。

頂著金鐘編劇的光環,傅天余在這部自編自導的大螢幕處女作裡顯得過份一廂情願。為了塑造「帶我去遠方」一語中渴望出脫的感受,電影中處處可見導演試圖為阿桂塑造出一場困局。然而,在困局的設定上故事卻出現了嚴重的人格分裂──究竟阿桂想要去的遠方,是一個「無人會歧視色盲的色盲樂園」、還是「可以和阿賢雙宿雙飛的甜蜜之地」?

既然設定為「色盲島」,以前者作為理由比較合理,然而阿桂因為色盲而遭受的傷害僅限於童年,並且當她自得其樂地透過墨鏡看見她眼中「彩色的」世界時,影像上已經讓她放下一切。加上少女阿桂(游昕飾)出場時,所有情緒的起伏都僅受愛情線的牽動,色盲招來的明嘲暗諷對她而言彷彿已若耳邊風。於是,這項天生的障礙難以構成強烈的出走理由。不過,若因此對斷是愛情的失意使她更在乎阿賢對她的許諾,又顯得關於這個島的背景設定毫無意義。兩條線各自為政的結果,使得這場困局徒有氛圍,卻沒有強大的驅力,以致於阿桂為逃向遠方所做的努力、墮落、救贖與超脫,都顯得漫無目的。而她在阿賢病床旁的怨懟,就變成純然孩子氣了。

《帶我去遠方》劇照:游昕
若要堅持原有的設定與故事走向,又要解決這樣的兩難,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在劇情的設計上,要能夠讓色盲與愛情之間能夠擁有緊密的關聯。而回想電影的開頭,鏡頭帶著繽紛的彩色水晶珠,被阿桂撈起來,如寶貝似地裝在玻璃瓶中,要現給阿賢看。由片頭特寫的精心畫面設計、阿桂在鏡頭前不斷把玩瓶子的明顯動作,以及阿桂祖母在台詞中特別提及這項寶貝來看,這項道具的出場並非隨意為之;同時,彩色水晶珠既可在愛情線中做為信物,又能在畫面上暗示阿桂色盲的異狀,可見其中必有經過精心設計,要做為統合兩線的關鍵。如此隆重出場的伏筆在後面就消聲匿跡,劇本思路的不清昭然可見。

當然,讓人感到困擾的地方不止於此。例如寫實風格的片中突然插入的動畫──效果的不佳還能以預算問題體諒,但是選擇調性如此突兀的方式才能呈現簡單的情緒,似乎也展現導演在影像掌握功力上的生嫩。只不過,在主幹都已經散漫無章的情況下,這些技術性的問題倒不是最先需要檢討的問題了。